#深度好文计划#阿甲先生,原名符律衡,曾用名符正,是著名戏曲编剧、编剧、艺术家。1937年家乡沦陷,他从江苏出发,奔赴延安,他虽是文人,但也有爱国之心。
阿甲一心向往延安,但战争年代兵荒马乱,他只能沿着长江先到达了湖北武汉。他找不到门路,阴差阳错先进了国民党的“技术训练班”。
进入后,阿甲才弄明白,班里大多是一些流亡的知识分子和学生,并没有什么技术可学,经常讲一些抗日宣传的内容。没多久,“技术训练班”又改为“湖北乡干训练班”。
阿甲听说了山西“民族革命大学”招生的消息,就自动脱离了训练班,跑到山西运城进入“民族革命大学”学习。在这里,阿甲感受到了强烈的民主氛围,还能传来不少延安那边的消息。
阿甲
不过阿甲依旧心心念念想到延安去,总感觉山西的阎锡山对革命的态度,不如共产党彻底。可校方不愿意让学生们去延安,流失人才,甚至将主要渡口风陵渡的船封锁了。
最后,阿甲和几位同学找到一处不知名的小渡口,交涉了好久,才被准许渡河。渡河过程中,阿甲不慎落水,幸亏拉住撑船的竹竿,才爬回船山,捡回一条命。
进入鲁迅艺术学院学习,简历上写着国民党的身份
渡过黄河,就是陕西的韩城,后来不少“民大”的学生都渡过来到韩城,那时候,临汾已经沦陷,听说运城也很危险,患难相聚,大家都很高兴。
然后,大部分学生都从韩城前往西安,并在西安办事处登记,去往延安。阿甲一番周折,最终抵达自己向往的革命圣地延安,非常高兴。
阿甲和艺术演员们
1938年春,阿甲抵达延安。延安有抗日大学、陕北公学、鲁迅文艺研究院,阿甲原本计划学军事政治,“抗大”是最合适,但和他一同来延安的同学都劝他进“鲁艺”,因为阿甲会画画。
阿甲考虑了好几天,决定去考“鲁艺”美术系。“鲁艺”当时只有四个系,分别是文学、美术、音乐、话剧,各方面条件也很艰苦。
学校伙食很简单,吃饭是分组聚餐,没有那么多凳子,大家就是蹲着吃。一般只有一个菜,一大盆端上来,主食是黄米饭、窝窝头或者面条。
条件虽然差,但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,自己动手挖窑洞,一起谈天说地,自由之风很浓,且大家都对未来充满希望。
阿甲入校写简历时,毫无顾虑地把国民党身份交代了,一方面,他真心诚意要投奔共产党,并认为共产党才能救中国,国民党腐败无能,令人失去信心。另一方面,他在加入国民党后,读过一些进步书籍,更偏向共产党各方面的观点。
进入“鲁艺”之后,除了日常的学习,阿甲和同学们也一起画抗战的宣传画,多采用素描和速写的画法。阿甲之前学的是中国画,没有素描的底子,因此学习素描,算是从头开始。
阿甲自己也没想到,因为一场文艺晚会改变了命运。当时是参加一个什么机关组织的文艺晚会,礼堂很大,人很多,演出节目也很丰富,有抗日的流行歌曲,有小剧本表演,也有乐器演奏。
阿甲会唱一点京戏,就用京戏中的“西皮流水”板的形式唱了一段贺绿汀创作的《游击队之歌》,虽然一字未改,但别有韵味,获得了观众的一直好评,掌声非常热烈。
就是这样一个契机,阿甲开始被邀请给大家表演节目,他和陶德康排演了《夜袭飞机场》,和江青排演过《松花江上》,和任桂林排演过《钱守常》。都是半业余性质的,从各个单位调人表演。
江青
由于最初延安文艺活动匮乏,这些新的演出很受欢迎,很快阿甲被组织从美术系调到鲁艺实验话剧团工作,并被要求将京剧作为终身事业来搞。
阿甲第一反应很迷惘和疑虑,他抛妻别子大老远来延安,最初是为了学政治、学军事、学共产党的革命道理。学美术是因为爱好,搞京戏似乎违背了初衷,何况“五四”是把戏曲否定了的。
思来想去,阿甲打开了思路,戏曲是人民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,作为对旧形式的一种改造,让戏曲提前为当前的争执服务,这不也是和政治相关的事业吗?
后来经过组织的说服和开导,阿甲决定以当领导的京剧改革作为自己的事业。很快,鲁艺实验剧团成了一个京剧小组,最初有八个人,后来人员调来调去就搞不清了。
延安
延安的京剧演出又一个特点,即一开始就是为政治服务,演出的旧戏不多,演出的大多是新排演的戏,讲一些抗日战争或者时代背景下的故事。
例如《松花江》讲的是江边的渔民抗霸抗税,鱼霸则以日寇为后台,引发一场积累的斗争。戏剧讲究塑造人物形象,只要人物形象鲜活生动,就能得到好评。
1938年秋,鲁艺话剧系排了《流寇队长》,音乐系和话剧系排了《生产进行曲》,京剧组排了《松花江》。这三个戏轰动一时。1939年秋,鲁艺平(京)剧研究团正式成立,阿甲担任团长,罗合如当副团长。
由于延安是党中央所在地,首长多、干部多、学生多,都很爱看京戏。在杨家岭大礼堂演戏,观众大部分是中央首长,对内容的选择比较宽松。
杨家岭大礼堂
有一个时期,日军的飞机总来延安轰炸,城市的礼堂已被炸毁,但大家还是坚持排戏,在山崖岩石的遮掩下排练。人不够的时候,还经常从其他系抽调人员来帮忙,文艺氛围特别好。
阿甲和毛泽东的接触
延安的文艺娱乐是广泛的,有一次毛泽东来鲁艺作关于《红楼梦》的报告,阿甲也在,听了报告,对这部小说有了新的认识和看法。
毛泽东住在杨家岭的时候,是一排新挖的三孔窑洞,窑洞之间是打通的,一孔是睡觉的,一孔是办公的,一孔是吃饭和休息的。毛泽东习惯夜间工作,白天睡觉,有一次阿甲过来,毛泽东正在休息,开留声机听。
留声机播放的是言菊朋和新艳秋合唱的《梅龙镇》,毛泽东很欣赏这个片子的唱腔,说这张唱片优雅、清静。
毛泽东在延安的旧居
还有一次,毛泽东看了阿甲演得新编抗日京剧《钱守常》,很喜欢。江青过来找阿甲说:“毛主席看到你身体瘦弱,要给你点钱财用。”
阿甲说:“感谢主席的关怀,但要钱我也没有用。”
之后,江青又拿出一瓶药水,说是一种补药,叫“铜碘”,是其他人送给主席的,主席又转送给你。阿甲收下带回家,却发现自己忘了问如何服用。
当时正巧是西红柿丰收的季节,阿甲家中有不少,于是一边吃西红柿,一边喝“铜碘”。结果睡了一觉,醒来就觉得鼻孔发痒,原来是流鼻血了。可能是补得太过了,也可能是对服用这种补药不了解,吃了相克的食材。
还有一次,阿甲和方华去毛泽东家中。方华经常去王稼祥夫人朱仲丽家中跳舞,有时也到毛泽东家中去。两人来的时候,毛泽东正在吃饭,菜很简单,一碗烧萝卜,一盘辣椒,一碟子炒鸡蛋。
王稼祥和朱仲丽
毛泽东邀请两人一起吃便饭,阿甲和方华两人几筷子就碟子见了底。毛泽东用筷子敲敲小碟子的边沿,问:“这个东西还有没有呀?”警卫员站在旁边没有做声,阿甲和方华感到很不好意思,两个人其实是来听戏的,结果吃了一顿饭。
有一次,阿甲到杨家岭礼堂演戏,遇见毛泽东散步,两人随口谈起剧团里的事情,阿甲做了个简短的汇报。毛泽东的一句话,让阿甲铭记终生,是“对同志们政治上要宽些,艺术上要严些。”
1939年,阿甲提出了入党申请,1940年秋冬之际,陈云来找阿甲谈话,正是有关入党的事情。大概谈了一个晚上,阿甲将自己从出生的经历全部讲了一遍,然后就可以入党了。
由于阿甲曾参加过国民党,加入共产党需要三个介绍人,他找了3位党内友人,之后又进行了一个简单但庄严的入党仪式,阿甲就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。
毛泽东在延安
1942年年初,鲁艺传来一个好消息,说前线贺龙部队的“战斗平剧社”要来延安和鲁艺的平剧研究社团合并。大家都很高兴,贺龙部队有两个宝,一个是球队,一个是“战斗平剧社”。
贺龙同志为了扩大和提高延安的平剧运动,丰富延安的文娱生活,割爱将这个剧团送来。这件事得到了众多首长的关心。
鲁艺评剧团和战斗评剧社合并之后,延安的平剧研究院就有了分队表演的条件,可以下乡、下部队演出了。
1942年夏秋之际,延安的整风运动开始了。毛泽东报告的精神是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,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,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。
一个晚上,阿甲被调到司令部审查,说是知识分子,是搞过政治的人,要坦白交代。但是阿甲仅仅是曾经参加过国民党,从未当过特务,更没有搞过任何破坏。这次审讯没有结果,只是阿甲被调到司令部接受长期审查。
隔年之后,阿甲才回到延安平剧研究院工作。
期间,毛泽东到党校讲话,平剧研究院的同志们也都去听了,气氛比较严肃,毛泽东的讲话也很长,有几句话阿甲印象深刻:“一个人在肉体上挑个刺,总是要动许多好肉,这一回审干冤屈了许多同学,我是整风审干的总司令,我要负责任,我现在向你们道歉......”
审干之后,气氛就变正常了,延安的干部晚会又要求看传统戏了,阿甲也继续他的京剧事业。
离开延安
1945年,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延安杨家岭大礼堂召开。会议期间,延安评剧院多次去杨家岭演出。节目有《三打祝家庄》和其他传统节目,以活跃文娱生活。
此后不久,日本投降,为了争取和平,揭露美蒋破坏和平的阴谋,党中央决定,同意毛泽东飞重庆谈判。毛泽东从重庆谈判回来,剧团去杨家岭演戏的时候,在走廊遇见了毛泽东。
剧团成员都问毛泽东:“主席,你在重庆看京戏没有,怎么样?”
毛泽东回答说:“蒋介石陪我看三天戏,最后一天没有去。他们的技术比你们高些,风格没有你们高。”
阿甲却默默思考,延安京剧服务的对象主要是首长、干部和战士,是他们的欣赏兴趣培养了我们的演出风格。至于技艺方面,重庆那边的表演人员,大多是科班出身,有深厚的功底,自然好些。
后来,胡宗南进攻延安,时局紧张。阿甲以及剧团都有序的被疏散到绥德。不久,延安又来信调剧团回去。没几个月,时局又吃紧,剧团再次调走。
这时候中央组织部把延安评剧院交由华北联大的成仿吾领导,阿甲和大家从延安出发,经晋西北到河北,一路行军,一路演戏。
行军到西柏坡,中央领导都在这里。陆定一和肖山同志来看望剧团的人员,陆定一说:“延安评剧院的任务就是搞戏曲改革,演现代戏,影响旧班社。”
陆定一
后来,阿甲和评剧院又来到河北正定,并被编入华北联大。华北联大名义上是军事编制,每一个系是一个中队,剧院常去给大家演出。
延安时期,是京剧发展最为自由和丰富的时间。京剧在延安时期的作用,一是改造就形式,为抗战服务起积极有效的宣传作用。
二是演了相当于一个时期的传统戏,活跃了延安干部。群众和中央领导的文娱生活,很受欢迎。
三是创作了新编历史剧《逼上梁山》《三打祝家庄》等等,开辟了京剧艺术上的政治方向。
新中国成立以后,阿甲被任命为中国京剧院总导演、副院长,著名的现代京剧《红灯记》就是他编导的。
1994年12月24日,阿甲病逝于无锡医院。
